爱的狂欢与浪漫主义
——两部莎式喜剧随感

 

 

    文化人常对喜剧存在偏见：似乎人如果太过快乐了，就显得不够深刻。而让人一眼看穿自己不够深刻，是这个时代与贫穷、战争所并列的让人感到最恐惧的事情之一。现在的人们提起莎式喜剧，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将它的思想性拔高到无上的地位，却忽视了喜剧的根本灵魂，就是戏剧的冲突性。没有冲突的喜剧如同没有果肉的核桃，而强行拔高思想性的后果如同踩着核桃跳舞，二者都难以称得上让人愉快。

　　我喜欢看莎式喜剧，却不喜欢替莎翁灵魂代言。如同处于野火燎原又润物无声的浪漫里，我只甘愿做一个看客；不用去想太多，只要跟着喜剧的节奏悲欢交加，就是个合格的看客了。

　　“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的黑夜有正午的阳光。”

——《第十二夜》

　　莎翁在这部剧里把爱情里的不讲道理发挥到极致，让公爵爱上小姐，小姐爱上仆从，仆从爱上公爵。每个人的爱都似疾风骤雨。年少时，觉得薇奥拉这样的女子太傻，高贵聪慧的人，竟为了一个痴痴恋着别人许多年的公爵做一只得不到回音的青鸟，替他传信、忍受白眼、分担爱的徒劳，自己却忍受无望的煎熬，实在太不值。

　　后来，我在与莎翁相对的地球另一端的那部《牡丹亭》里才找到了答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那些在网络上吵着要几百年前的莎翁给剧情一个有因有果的逻辑的人，应该都是没有在电光石火间爱过的人。

　　“我愿活在你的心里，死在你的怀里，葬在你的眼里。”

——《无事生非》

　　开玩笑，我们不妨称《无事生非》为好莱坞爱情的祖师爷。欢喜冤家的故事人们永远看不厌，热血青年斐迪尼克和刀子嘴豆腐心的琵特丽丝的拌嘴也颇有意趣。虽然过程曲折且外部人的恶作剧才是两个人终成眷属的关键，但两个人的关系一旦确定，便会让观众对他们充满信心。同样出现在剧里，表妹希罗与克劳迪奥虽然最后也结为伉俪，但总是让观众心里憋闷：因为对方不是处女，便决定退婚；又因为知道这是个误会，才忙不迭来挽回自己的心上人。反复无常的亲王和柔弱的公爵之女真的能够幸福吗？你会觉得石墙和藤蔓，还是两棵彼此缠绕的树之间比较快乐呢？

　　为什么人人都爱毒舌女琵特丽丝？大概人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爱恋，还是最棋逢对手的那一次吧。

　　怎样用莎翁的方式说我爱你？“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人生有多少遗憾，戏里就有多少圆满。如果你常常被各种各样的灵魂拷问套上枷锁，不妨去读读莎翁的喜剧，或许会得到不一样的惊喜：仿佛浪漫主义的利剑突然划破了理性人思考中沉沉的漫漫长夜，曙光乍现。还在半梦半醒间，脑海中却飞驰而过天底下一百种方式，一百种关于爱的狂欢。